徐妍捧着箱子在楼道里走，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才能找着人。
首先应该找个地方把工作服和箱子换下，这身打扮太扎眼了，要是等会那群先进来送货的人回到仓库船，会发现他们留在船上守门的人不见了。
徐妍走之前把库门合上落了锁，运气好的话，他们见这情形保不准会猜是那守门人有什么急事溜号了，只会嫌弃自己同事办事潦草。
可是如果他们警惕心强，再四下转转，很容易就能看见渔船上被扒光了的守门人，马上就能猜出是有人套了他们的工服混进游轮。
那时候安保一定会再升级，搞不好还会四下抓人。
好在现在大家都带着口罩，而且他们的工作服是配帽子的，徐妍的脸不是被口罩挡住就是被帽沿遮盖，门口的安保并没有看清她的脸，只要脱了这身工服她还能勉强再撑一会儿。
但是时间毕竟紧急，找人的速度还是要快。
可是上哪找呢？现在是凌晨时分，大多数人都在房里睡觉，徐妍也不知道那人到底住哪，总不能一间一间地敲过去吧？
徐妍挑了个僻静的角落，飞快换装，走之前留了个心眼，把换下来的工作服塞进了个带盖的垃圾箱里，希望对方脑子转慢一点，先去找穿工装的人再来对客人各个查证吧。
徐妍快步走到楼梯口。
刚刚上楼时看见每层楼梯的墙面处都挂了甲板布局图，虽然时间紧急，但按图索骥总比盲目抓瞎来得效率高。
徐妍飞快去扫布局图上的内容。
从图上看这艘船有四层甲板，最底下那层主甲板是工作区、船员餐厅和船员及其家属的房间。二楼是游步甲板，餐厅和大堂都在这，其余屋子都是标间客房。
三楼是驾驶甲板，除了最前面的驾驶区，大部分房间都在这一层，里头甚至还有几间豪华套房、总统套房。
顶层是娱乐甲板，什么酒吧、卡拉ok厅、健身房、咖啡厅、桑拿足疗、美容美发中心的，反正一溜的生活娱乐设备，应有具有。
徐妍咂舌，觉得自己真是见世面了，以前总在电视电影里看见游轮，但它们大多数都是拍餐厅的觥筹交错，角色们的唇枪舌战，搞得徐妍还以为游轮就是个加了个奢华餐厅的多层客船而已，现在看了真正的游轮内部图她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太土了，想象力都太贫瘠了，人家游轮那是只恨不得把都市搬进船舱。
“我看见那人是径直上了楼的，那他就不是船员，而是住在这的客人。顶层是娱乐区不住人，所以说我要找的人不在二楼就在三楼。”徐妍望着布局图，思索起来。
现在没法确定人到底在哪间房，也不好胡乱敲门，直接去房里逮人这条路走不通。
“而且那人房间里至少也有两个人，他自己还有他老婆，方林不太可能当着他老婆的面说出要他吃掉孩子这种事，那么大概率他会把人约出来。餐厅、娱乐层、还有甲板都有可能。”
会在哪呢？
……
房间里，李昌年拿着胡贵胜给他的那张纸仿佛摩梭着，心里不停重复着上面的话：“灵台欲净参菩提，妙指新儿续余生。”
前半句好理解，大概是劝人吃斋念佛的意思。
但后半句呢，妙指新儿续余生？是谁在妙指？佛吗？毕竟上半句写的是菩提，那大概就是说佛祖吧。
可是“新儿”是什么呢，新生儿吗？
新生儿跟这怪病又有什么联系呢？
总不能这病跟验孕棒一样，是在暗示他老婆有孩子这件事吧？
而且这病不止他有，胡贵胜也有。
胡贵胜都一大把年纪了，总不是还能折腾出个私生子来吧？
想不明白。
焦躁得躺不下去，李昌年看了眼旁边那张床上已经睡得很沉的老婆，蹑手蹑脚翻身下了床。
想出去抽烟，于是又从房里的小茶几上摸了烟盒和火机，刚打算走，突然看见桌上放着老婆在餐厅问医生拿的建议纸条，顺手一起拿了出门。
李昌年在甲板上靠着船舷听了会儿水声，没多久半包烟就没了，他舔了舔发苦的后槽牙，捻着手里的两张纸默默出神。
人家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，那他现在到底是算幸运还是不幸呢？期待了很久的孩子终于怀上了，算是件喜事，但是自己却生了件莫名其妙的怪病，怎么想怎么糟心。
像是电视里常玩的“告诉你两个消息，一好一坏你听哪个？”
老天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，为什么不能干脆一点呢，好坏都送的纯粹一点，要让人开心就捧得他上天，要放弃就干脆拍他进深渊，为什么总要玩悲喜参半、乐极生悲、绝处逢生这种戏码呢？是把众生轨迹当作一场消遣的大戏，所以特别强调故事的曲折性吗？
李昌年想笑，但又笑不出来。
身后突然传来响动，像是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到甲板上来。
李昌年转身去看，一堆穿着绿色工装的人凶神恶煞地冲他走来，打头的人是个刀疤脸，一条食指长的疤痕从眼角起始斜飞入鬓，看得出是个好勇斗狠的老手。
“兄弟，看下你通行证。”
李昌年打量了下他，老实把证件从口袋里掏出来了。
通行证卡片大小，上面只写了姓名之类标识，没印照片，不过有磁性，据说可以刷卡验人。
刀疤脸果然掏出个pos机一样的东西来，把卡插上头，来回看了半天，这才换脸歉笑，“不好意思啊兄弟，我们的人被打了，现在还没醒，衣服也被人扒了，怀疑是穿着我们的衣服溜上船了，我这也是为你们船上住客的安全考虑，所以才来查证，见谅哈。”
李昌年也跟着笑，话里却透露出不满来：“最近这怪事真是特别多啊，突然就内涝了，突然就洪水了，突然就非得在船上住了。然后一堆人生病、失踪、甚至死了，志愿者也招不着了、救援队也不够用了，医生也忙不开了，游轮里必备的船医都突然就被调走了。现在好了，还有人打架上船了。你说明天，”说道这，忽然又改了口，“不，就下一秒，下一分钟，突然就又发生什么怪事了呢？”
刀疤脸听得这刺，满脸的不悦：“那谁知道？天塌下来，日子不还是要照过。你跟我抱怨也没用，有本事去跟老天爷抱怨去啊，你看他给不给你好日子过，跟我逞威风有个卵用。”
李昌年没接话，吸了口烟。
刀疤脸翻了个白眼，带着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走了，走的时候人群里飘来不知道谁的小声嘀咕：“哥，人保安说了，听声音是个女的。”
刀疤脸不知道回了句什么，说完之后瞪了自己手下一眼。
“呵，”李昌年喉间喷出个冷笑，“女的也能把人打晕，还扒光了，行，这也算下一秒的怪事了。”
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，来往的人渐渐多了。李昌年嫌烦，想回房间，还没转身就被一个人拍了下肩膀。
他身形一抖，手里的烟和纸条差点掉下船去。
怀疑是那伙人又来找事了，刚想开骂，一转头就发现拍他肩的是个女孩。
这是干什么？
要是往常在路上遇见这种的，李昌年会怀疑她是满大街让人扫码加微信做地推的，但是现在是在游轮上，这也不是个什么人都能来的地，这女孩是要干嘛呢？
李昌年缓缓转身，打量起她来，扎马尾，身形瘦，看起来弱弱小小，像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。
“你干嘛？”李昌年问她。
女孩子神色焦急，不时打量着周边的情形，飞快地问：“请问您见过方林了吗？”
原来是找人。
李昌年心里有了数，“我不知道你说的方林是谁，但是你要是找人，那我建议你把他大致样貌描述下，这么没头没尾的找，谁知道你找的是谁呢？”
那女孩一愣，像是没反应过来，“方林没来找你吗？”
李昌年觉得眼前人莫名其妙，“方林是谁，为什么要来找我？”
女孩像是松了口气，手在自己额头搓了一下，搓出一手冷汗：“他还没跟你碰上面就行，我过来就是想说，如果他来找你，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要信。都是假的，千万不能为了治脸上的字就去听他说的鬼话。”
李昌年握着烟的手一抖，烟灰烫到了手背也顾不得擦，他揪住了女孩的袖子，语气急促：“你能看见我脸上的字？”
说完在自己脸上指了指，又问：“是只有你能看见吗？还是说那个叫方林的也能看见？”
女孩没料到会被突然揪住，没来得及躲，又被李昌年这一通问话，脸上表情便显得有点懵，“哈？”
李昌年抓着她袖管的手更紧了，“你是不是知道这是什么病？”
女孩愣了很久，喉咙动了好几次，像是不停咽口水。
过了很久她才再次出声：“原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啊。”语气生无可恋，像是下一秒就要去撞墙。
徐妍白眼朝天，感觉自己血都要吐出来了。
方林进游轮都一个晚上了，原来半点底都没给这人透露，那现在要怎么办？话都已经说出口了，她要给这人解释来龙去脉吗？
那这不成她引导人吃人了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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